樓梯上那叫吳迪的哥們終於回過頭來，許廣美臉上的神色覆雜的一言難盡，那眼神裏含了失望和不屑，她看著吳迪恐怖分子一樣的裝束，問：“你怎麽在這裏？”

季老板聽出了責問的意思。

吳迪摘下帽子和口罩，他是個瘦削的中年男人，顴骨突出，顯得臉型更長，眼窩陷下去，眼底兩團青黑，像是長期睡眠不足，聽見質問，他冷笑了一聲：“怎麽，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？”

盡管語氣強硬，他的眼神只在許廣美的臉上一停，便滑開了。

許廣美咬著牙：“老吳，你這樣有意思嗎？”

吳迪蹦起來：“有意思嗎？你問我有意思嗎？沒意思，我沒意思，他有意思？是個人都他麽比我有意思，你就是這意思吧！”

季康成只聽見一片意思意思意思，繞口令一樣，反應半天才明白過了他們說的是什麽意思。

那陪在許廣美身邊的男士看吳迪神情猙獰，說話時手指一點一點簡直要戳到他們兩個人的臉上來，他往前攔了一下：“先生，你說話放客氣一點！”

吳迪指著自己的鼻子：“我放客氣一點？”他又指許廣美：“你聽見沒，你姘頭叫我放客氣一點！”

許廣美拉了陪在自己身邊的男士一把：“不好意思，漂流我就不去了，下回再給您賠罪。這是我丈夫，我要和他談一談。”

那男士猶豫了一下，還是問：“你自己可以嗎？”

吳迪卻出聲阻攔：“別走啊，現在走算什麽？做賊心虛？大家得把話說清楚！”

許廣美捏緊了手裏提著的帽子：“老吳，不要太過分，這位是我的客戶，我們之間的事和他……”

“和他沒關系是吧？我就知道你要說和他沒關系！那和誰有關系？和你們那個經理有關系？和你們的什麽張總劉總有關系？”他氣急敗壞地打斷許廣美：“客戶？什麽客戶？幾天幾夜的在一起，你說是什麽樣的客戶？”

大庭廣眾之下，許廣美被他這一番攻擊氣得怔住了，好半天才找回聲音似的：“這些不是都解釋過了嗎？你怎麽還翻舊賬？”

“解釋？那是狡辯！你做的那些事我問你你就會承認嗎？我告訴你，我一句都沒信，一個字都不信！”他拿手指點地，每說一個字就點一下，慷慨激昂的。

“我說的你不信？吳迪，你不是在我車上裝過攝像頭，不是在我行李箱裏塞過錄音筆嗎？怎麽，你連自己都信不過？”

許廣美先前還隱忍著，這會卻激動起來，她氣得嘴唇顫抖：“這些不夠，你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，你親自跟來了？你跟過來都看見了些什麽？你連你自己的狗眼睛都信不過？你他媽就是個神經病！”

許朝明趕緊拉了人一把：“女士，別激動，咱有話好好說！”才覺出許廣美整個人都在顫抖。

吳迪更不饒人：“是，要不是我自己謹慎，我根本不知道你要把孩子流掉！我他媽根本不知道你懷了孩子！為什麽流掉，還不是你自己都不知道那是誰的種，你心……”

許廣美掙脫了季老板的牽制，奔過去打了吳迪一記耳光，吳迪先是一楞，隨即紅了眼睛，掄圓了胳膊反擊起來，季老板看許廣美整個人都嚇呆了，趕緊扯了許廣美一把，那一巴掌才沒落到許廣美臉上，但吳迪一擊不中，整個人都奔了過來，他嘴裏荷荷有聲：“你敢打我，你他媽敢打我……放開我，你他媽放開我！”

大廳裏亂成一團，是陪著許廣美的那位男士拉住了吳迪，他掙紮不脫，重覆著汙言穢語咒罵著，許廣美被季康成護著退到門口，才沒被暴怒的吳迪打到，她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嚇得，臉色蒼白，渾身篩糠似的抖，話都說不連貫，嘟囔到後來才把氣捋順了，季老板聽見她壓著嗓子喊了一聲：“離婚，我要跟你離婚！”

吳迪本來在咒罵，聞言不可置信似的：“你要跟我離婚？許廣美，你要和我離婚？我不！我憑什麽同意？離了好讓你光明正大去做婊子嗎？你別想得美……”

許廣美好不容易順過來的氣又被他氣岔了，她把手裏的帽子往吳迪臉上砸去：“我滾你媽的！吳迪，到了這一步離不離你說了不算，就當我過去的十來年都是餵了狗了……”她不甘極了。

吳迪比她更不甘：“我他媽才是把過去十來年餵了狗，我在家恨不得把你放在頭上供著，你他媽在外面幹什麽？啊？你他媽在外面爬床，爬別人的床！”

“你胡說！”

“我胡說？你他媽沒爬你們那個經理的床你能轉正？你能那麽快當組長？你憑什麽？還有你們那什麽張總劉總的，人家憑什麽給你升職？你以為只有我懷疑嗎？你聽聽你同事背後怎麽說你的！無風不起浪，我是不會冤枉你的！還有那個孩子，那要不是個野孩子你為什麽要流掉？你不跟我商量，你和那些野男人商量，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？”

許廣美像被氣過了頭似的，這回吳迪說了一大串，她都來不及反駁一句，讓吳迪得了先機，細細說說她從前“不檢點”的種種行為和自己的隱忍，許廣美白著臉，靠著櫃臺滑在地上，像是在出神，可是吳迪說到：“我進了醫院，過兩天就做手術，你一天一夜都沒來看我，說是去出差，哼，你和你們那個經理，孤家寡人，在外面過了一夜，出的什麽差？”這裏，許廣美卻又接上了話：“出差簽合同，提成下不來，我開口問我們經理借的錢交的手術費。”

吳迪嗤笑一聲：“借的？送的吧，你還了嗎？”

“合同款下來，拿提成的時候扣了。”許廣美仰起頭：“那一趟你不是在我行李箱裏放了個微型錄音器？”

“誰知道你是不是早就發現了才演戲的？你別拿那些借口搪塞我！”

許廣美埋首膝上，一串水漬順著她形狀優美的小腿滑下來，她抹幹了眼淚：“是，我在演戲，咱們過不下去了，離吧。”

吳迪被她忽然的平靜鎮了一下，但他很快就有了新的武器：“離婚？說的輕巧，那我這些年的青春呢，我這些年的真心付出呢？你一句話……”

許廣美撐著櫃臺邊站起來：“怎麽，你還想要什麽青春損失費？留著你的說辭到法院上說吧！吳迪咱倆完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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